姑获鸟是这个寮里面比较晚来的一位式神。但是她为寮里做出的贡献丝毫不比任何人少,再加上她对养成方面莫名的热情,大家都尊称她为鸟妈。
母爱泛滥的姑获鸟其实年纪并不大。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也就25岁左右。真真是少女一枚。但她喜欢用鸟面具或者斗笠遮住自己的容貌。有幸目睹过一次姑姑鸟真颜的妖狐直叫可惜。
因为,对于脸狐来说,能靠脸吃饭他是绝对不靠才华的。
咳。跑题了。
在姑获鸟更少女一点的时代里,她是不戴面具、也不戴斗笠的。那时候,她也没有被扣上“喜欢抱走并吃掉人类小孩子”这个可怕的罪名。
仿若不谙世事,她不善交流,没有朋友。但是特别喜欢小朋友,特别是小婴儿。
姑获鸟妖力强大,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她可以看到小婴儿的灵魂。小孩原本的身体生病或昏迷了,有些就会被抽出人类形态,飘荡到其他地方去。那些小婴儿的灵魂一般会幻化成五六岁左右的模样,颇有逻辑地和她交谈。
小婴儿的灵魂都很耿直,会和她倾诉自己夜里怕黑、还有尿床等等的烦恼,让她忍俊不禁。
这些小婴儿的灵魂就是她的朋友。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她的笑声特别多。
这个能力她一直默守于心,没人知道。
那时候她云游到一座阴阳寮所在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由一条长长的山梯连接。一开始,她每天好奇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去参拜。阴阳寮烟雾袅袅,周围的树木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神秘气息。
姑获鸟很好奇是什么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所以在一天夜里,她带着自己的剑悄悄地接近了那座阴阳寮。然后,在准备踏上那高高的阶梯之时,她却被一层金光阻挡,反弹,重重地摔回了山下。
“啊……什么啦。”姑获鸟被摔出泪花,一脸窘迫地揉着自己身上被摔疼的地方。这个地方居然有结界,自己虽然可以暂时打破结界,但却需要释放很多的妖力才可以办到。
不然……这阴阳寮之行还是算了?她暗戳戳地想。
“呵呵。”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姑获鸟停下了动作,回头警惕地盯着那个人。这半夜三更的,阴阳寮山下怎么有人。
黯淡的月光下,姑获鸟看到身后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少年,他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看到姑获鸟在看他,他表情有点惊讶。
他歪了歪头:“姐姐,你能……看到我?”
姑获鸟看到是一个小孩,放下了防备。
“你是灵魂出窍的小孩?”她问。
小少年点点头。
看到小孩子一副无所知的样子,她突然恶趣味上头想吓唬一下他。她指着自己的脚,问:“小弟弟,你没看到我是一只妖怪吗。”
少年低头一看,她的脚的确是两只鸟足,证实了她是妖怪这一点。他点了点头,道:“原来姐姐是妖怪,怪不得会被阴阳寮的结界弹开。不过,妖怪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姑获鸟故作严肃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妖怪可是会吃人的哟~”
少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落寞,“你要吃就吃吧,反正我快要死了。”
姑获鸟呆呆地眨巴眼睛,突然就觉得这个少年表情有点可怜。
她问:“怎么会要死呢?不会的。你不就是生病所以灵魂出窍了吗?这只是暂时的。其他和我说话过的人类小孩,最后都被治好了呀。”
少年:“我得了一种病,治不好的病,大人都说我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姑获鸟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他。可她该说什么呢?
“大人口中所说的妖怪,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呢。”少年看着她月光下姣好的面容,突然问,“你是鸟妖吗,那么……你能飞吧?”
姑获鸟点点头,“当然。”
少年道:“你知道春江这个地方吗?”
姑获鸟:“嗯,我去过,离这里不近呢。”
平安世界的中部,一条春江,哺育了周边无数的子民,那条江很清澈,似乎有妖怪庇佑。
少年说:“你可不可以带我的身体去那里看看。”
姑获鸟:“……你的灵魂可以飞过去吧,要带着身体这么麻烦吗?”
少年目光执着:“离开身体太远,我的灵魂就会被身体扯回来。所以必须要把我的身体一起带过去。在那之后,你可以把我吃掉,怎样都行。”
姑获鸟也没空和他澄清自己其实不吃小孩,前面都是吓唬他的。她虽然很少和别人接触,但也知道人类的成年人往往很难沟通。如果是自己直接去和他们说,这个小孩想魂归故里回家乡,一定会被当作蛊惑人心的妖怪抓起来的。
她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如果你非要去,也只能让我偷偷带你去了。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的家人会担心吧。”
少年垂眉,“实不相瞒,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丢在这座阴阳寮的山上了。无父无母。如今自己这副模样,便想最后去看一看我出生的地方。”原来,他被放在阴阳寮门前,身上只有一个“春江”字样的玉佩,阴阳寮的大人们给他占卜过,他和春江那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姑获鸟皱着眉,变得沉默。半晌,她问:“你想找到你的父母?”
少年苦笑,“若找到我定要问问他们为何抛弃我,但我并不执意寻亲,我只是想归根故土罢了。就算只是看看那条春江也好。”
姑获鸟一向温和的眼里,出现一丝从未有的冷然,其中又带着对少年的同情,“这种父母弃自己的孩子不顾,不要也罢。若你只想看一看你的故乡,那么我可以帮你。”
少年眼里出现一丝喜悦。
“现在,告诉我你身体所在的地方吧。”姑获鸟张开翅膀,“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的妖术没办法在结界里支撑太久。”
……
半柱香后,山上突然盏盏灯亮,同时传来了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姑获鸟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小孩子,身如羽箭般地窜入黑暗中。小孩子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发白,似乎病得不轻。他的灵魂紧紧地跟在姑获鸟后面,反正没人能看到他。
姑获鸟抱着孩子,飞啊飞。
飞过高耸巍峨的高山,蜿蜒流水的小溪。
姑获鸟从来没有这么马不停蹄地飞翔,她觉得翅膀很累,羽毛中也渗出了血。但是臂弯中禁闭着双眼的小孩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一样。身边的小少年的灵魂体也从一开始紧紧地追随着她飞翔,到后面只能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角,才能勉强跟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姑获鸟看到前面的春江了。远处的地平线隐隐发光,酝酿着一场绚丽磅礴的日出。江天一色无纤尘,春江的水像每个黎明一样波光粼粼,潺潺流淌,温柔又坚定,像是把所有美好都包裹在了梦里。
姑获鸟喘着气看着这江水,从来没觉得这条江水如此美丽。
小少年的灵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景色。
“真美。我好爱这个地方。”小少年赞叹道。
姑获鸟赞同,“我现在也爱上这个地方了。”
“如果我能长大,然后来这个地方慢慢走走,到处看看,该多好。”少年道。
姑获鸟眼神稍暗,“是啊。如果你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的话。”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伸开了双臂。“可是我没有遗憾。因为我看到了我故乡最美的样子。我想,应该没几个大人有空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吧?”
他看着眼前正缓缓爬起的圆日。天空被撕裂出一道道灿烂的口子,晨光瞬间洒满大地。周围漆黑的树影、道路瞬间被染上了绚丽的颜色。
小少年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虽然他并不能真正地吸进去。然后他回头,对姑获鸟笑道,“姐姐,待会你就可以吃掉我了哦。你也开心一点嘛。”
姑获鸟看着他的脸,她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小少年的灵魂正在一点点的变透明,从她这个角度,几乎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背后的漫天霞光。
她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小孩。小孩子之前苍白的面庞竟变得红润起来,仿若睡着了一样,再探鼻息,气若游丝。
小少年的声音已经变得飘渺了起来,“姐姐,你知道这个春江会流向哪里吗?”
姑获鸟忍着有点酸的鼻子,道:“从这里一直会流向入海口,最后流入海里。”
小少年灵气的眼眸转了转,弯弯地笑了:“那我下辈子,便要投胎到那里去。”
姑获鸟眼带温柔:“很好啊,向前看,像这江水一样,往事就不要回头了。”
小少年点点头,又道,“姐姐,谢谢你。你说妖怪会吃人,可我觉得你并不会吃掉我。你看,路途真的好远,你也不辞辛苦地抱着我飞过来。我从未知晓过他人口中‘母亲’的温暖,但从你这里,我觉得我感受到了。”
他突然面带羞涩,“我觉得如果能当姐姐的孩子,一定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啊。”
很幸福、很幸福的事吗?
姑获鸟不确定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羽毛包裹着的手。她虽然可以和那些灵魂出窍的小孩子有短暂的交流,可他们始终会回归自己原属于的家庭,然后忘记自己。她虽留恋,但也只能看着孩子们离她远去。毕竟人和妖最为殊途。
而小少年的话,动摇了她心中的想法。
我也可以,给孩子们幸福吗?
“还有,姐姐,你很漂亮。”
抬头之时,少年的灵魂早已消散在了日光里。小婴儿的身体也渐渐地凉了下来。和小孩子的对话,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可不是吗,即使她说出来,也没人能懂。
阳光温暖地洒下,驱散了她身上因旅途奔波而沾上的露水。姑获鸟面色恬静,容貌温婉似水。此时若有人经过,定会感叹其容貌,令朝颜也失色。
姑获鸟慢慢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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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后有传闻,一只妖怪打破结界,潜入阴阳寮,盗走一名无父无母的小婴儿,再无下落。目击者描述,其形为鸟,此事疑是云游四方的姑获鸟所做。又传其喜爱吃小孩,家中有小孩者偶尔会窥见其影。甚是惶恐。
传闻越传越广,最后传成了姑获鸟喜爱吃人类小孩的故事。
而传闻的主角姑获鸟带着一顶斗笠,不言不语,继续云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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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姑获鸟也在阴阳寮带小孩。阴阳寮最近来了一位叫茨木的小婴儿,她爱不释手。当晴明大人带大天狗给小孩们打觉醒去了的时候,她就闲在家中又是打扫又是哄孩子,乐在其中。
庭院。
小草一脸好奇盯着姑获鸟。
姑获鸟:“怎么了?”
小草问:“咕咕姐姐,你真的喜欢吃小宝宝吗?”
姑获鸟神秘一笑,意有所指道,“我只吃不听话的小宝宝。”
姑获鸟怀里的小茨木感到了莫名的危机。
最近的饭还是乖乖地吃完吧,他想。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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