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死亡
生活在这片区域的妖们皆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在某一日某一时，当光路延伸粉蝶飞舞，便是阴阳师在召唤你成为他的式神。
妖狐自然知道。
可是当那一日，光路铺在自己身前只是，妖狐仍旧诧异了一下。然后淡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变为了一只一只蝶。
黑晴明大人虽说阴阴沉沉，但仍旧算是一位好御主。几位式神虽说都是大妖怪，但是相处起来并不十分费力。故而妖狐在这里还算是开心。
雪女小姐姐看上去冰冰冷冷，实则只是因为她为冰雪化身，生性如此。内里反倒温柔。
大天狗大人面相像是少年，但是严肃得很，倒是不敢与他说上几句话。
其他的式神们虽说各有各的性子，小生这般自来熟的天性，与他们倒也成了朋友。
黑晴明大人经常会带着几位式神出去，听得前辈们谈话，知道黑晴明大人是去和另外的几位大人战斗。
有的时候带出的式神就再不回回来，小生心里也明白，埋骨战场，是式神的常见的归宿。
式神一经召唤，自然全心全意为御主效力。无论战死沙场，或是作为祭品，都是式神应为的职责。这点，妖狐明白。
终于到了黑晴明大人带着妖狐出门战斗的日子。
妖狐听到黑晴明大人说，晴明那里新召唤到一个很厉害的式神，琴弹得很好……
妖狐只听到这里，便不敢再往下思考，弹琴很好的式神，会是他么？
妖狐还是一个妖之时，便被一位琴师一曲惊心。往日喜爱撩拨漂亮姑娘后制成标本的性子收敛得一干二净。只是缠着他，口口声声叫着先生。
妖狐渐渐明白，自己怕是遇见了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哪怕他对自己并无此意，妖狐一颗心，却是落下了，收不回来。
当两人对立之时，妖狐只想叹一声造化弄人。
对面长身玉立怀抱长琴之人非是妖琴师又当是谁？妖狐手中早就蓄力的风刃被他散了去。面对挚爱之人，妖狐下不得手。
黑晴明与晴明的力量所差无几，式神的力量对比也并非悬殊。可以说胜负只是五五之数。
妖琴师自然认出了这只总是缠着自己狐狸，却并未唤出声。
妖琴师的攻击并不十分犀利，妖狐明了这一点。只怕妖琴师的同伴们若是死去，他的先生定然不能在战斗中存活。
妖狐心中有了主意。
妖狐每每攻击均是风刃连击，然则两次连击，最多三次，便停了手。没有暴击的几次连击，造成的伤害恰好能够由萤草进行恢复。
而他的攻击带走的体力是其余的大妖怪只能使用普通攻击。
妖狐想要最大限度的保住他的先生。
然而……琴师没有丝毫的留情。
一道道声音打在身上，割裂皮肤血肉。雪白的袍子已然看不出本色，全是滴滴答答的艳红。空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再一次被音波打在身上，妖狐已经在无力气，颓然倒下。他将手伸向那人，就像是第一次去握他的手那般。
看着身边已经空出的大多位置，和黑晴明大人阴沉的面孔，妖狐勾了勾唇，将目光转回妖琴师身上。
无力出声，只能勉强蠕动唇瓣。
清晰可见那两个字，应当是——“先生。”
先生，只要能保全你，小生何惧之有？
不过是，死亡。
★做你何妨
这一场打得惨烈。
即使妖狐这一次未曾出战也知道这一点。
归来之时，晴明大人浑身浴血，大天狗大人伤了眸子，雪女的和服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晴明大人最近总是沉思，小生心里明白的。其实寮里大部分式神，应当都明白。
大天狗大人已经卡在了进化的顶点，再往上便只能是升星。不同于升级之时可以依靠战斗积累经验，升星所依靠的，只有献祭。
晴明本是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就给大天狗升星，然而这场始料未及的战斗改变了一切。他只能立刻着手准备升星之事。
可是，祭品。
因为始料不及，祭品并未成长至可以献祭的阶段，然而下一场战斗已然不远，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
晴明一边安排萤草为大天狗治疗那双毁了的眸子，一边考虑着四星的式神，最后决定的，是妖琴师。
妖狐敏锐地发现，晴明这几日看向妖琴师的神色有异。带着些愧疚，带着些惋惜，更多的则是势在必得。
妖狐顿时明了，御主决定将妖琴师作为祭品。
可是……然而……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那样一人就此香消玉殒？
本想说用小生替换先生，然而只能看着如今自己的三星标志，愣愣得出神。
趁着大天狗大人的眼睛尚未痊愈，御主带着他和四个祭品进入召唤间。
妖狐在一边看着，愣愣的看着那人，他仍旧抱着他的琴，他仍旧面目清冷，他仍旧一身高洁，他仍旧……是他。
他是愿意的吧？应当如此。
毕竟每每夜间，院里合奏的琴音与笛声，其中蕴含的浓浓情意不是作假，也并非伪装。
蓦地明白了，晴明大人为何要在大天狗大人眸子尚未痊愈之时进行献祭——若是他能看到，他定然不肯自己所爱作为自己的祭品。
这两人……一人为了所爱之人宁可牺牲自己，一人为了所爱之人宁可废掉双眸。是的，大天狗的那一双眸子上的伤，是因为为妖琴师挡了对手雪女的攻击。
无法言说的心绪，无法言说的痛。无法言说的……爱恋。
大天狗大人经过了献祭，如愿成为了晴明大人的第一个五星式神。
但是院中再也没有那泠泠的乐音。
大天狗大人的笛声无人相和，他也无法再感受到琴师的存在，终于，他疑问，是否晴明大人将妖琴师作为了他的祭品。
“不，不是妖琴师，是那只狐狸。”晴明安抚他，然而却无法再将妖琴师带到他的面前。
晴明告诉大天狗，妖琴师经历了上一场血战，如今尚在休养之中，而后来寻了妖狐。
“……就是这样。”晴明讲述了他的请求，妖狐勾了勾唇，仍旧是那一副玩世不恭，折扇遮去了半张面庞。
“假扮妖琴师？小生……乐意之至。”
也只有自己……能够假扮那个人了。毕竟不论声线或是样貌，包括发色和眸色，两人均是如出一辙。
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绒耳，也只有这里和狐尾，与他妖角不同。
妖狐接受了献祭，升了星，而后向晴明大人要求了一日时间，和萤草为伴。走入深山之中。
接下来之事定然疼痛异常，妖狐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锋利的刀刃握在手中，妖狐闭了闭眼。
早已下定决心，便不会再改，不过是断耳断尾，又有何妨？
妖狐挥刀斩去自己绒耳狐尾，极端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嘶吼，却是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把唇瓣咬的血肉模糊。
鲜红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妖狐雪白的发，雪白的衣。
还有……
该有妖角的。
妖狐手中有一物却是类似妖角，是用碧蓝色翡翠打磨而成。闭目，剜开额间皮肉，将妖角嵌入其中。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沾上淋漓的血，宛如恶鬼一般吓人。
小小的萤草含着泪，挥动手中的蒲公英，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为她的妖狐叔叔减轻疼痛。
以山间溪水洗清遍身血迹，抹掉眉间图腾，再以朱砂，在眉上一指之处，落下两点朱红。
着一身白衣碧衫，手中抱着那人留下来的唯一遗物，面上常见的玩世不恭荡然无存，代替的，是周身冰冷。
折扇，长衫，耳尾。这些东西被仔细掩埋，妖狐设下妖力护住那一片土地。
这是对旧日的告别。
这是给自己的丛冢。
这是……爱的另一表示。
你不在了，吾做你，何妨？
“大天狗大人，您伤势如何？多谢您当日，救吾性命。”
“嘘——莫吵。安心养伤。”
“吾在。”
【后记】
此篇来源替身之梗，看了许多，却都是妖琴师替了狐狸。小生反其道行之，以妖狐替了妖琴师。
正如文中所言，这是爱的另一种形式。
先生不在了，便有小生，来替了先生。先生既然甘愿作为祭品，自然不想看到大天狗大人为先生之死做出什么。
若这是先生的心愿，小生替你圆。
能够以先生之名活在世上，小生，做你何妨？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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