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童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空中皓月繁星,树木葳蕤的枝叶随风摇曳,影影绰绰。
可是他却不为情景所动,只是轻轻用手拂去额头上的细汗,入神的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酒吞童子。
他想把酒吞叫醒,可触到那人的肩膀,他又把手收了回来。算了……那样的事情,明天早上再问也不迟。他盯着朋友安稳的睡颜,忽然镇定了下来,幸好自己,还没有忘记他。
后半夜,无眠。
酒吞童子打算去找晴明大人。
原因很简单,茨木童子消失了。
魂祭那天早上,他一觉醒来,本打算踹醒茨木带他去京都看河灯,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酒吞以为朋友只是去买早饭,便坐在床边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肚子饿得开始咕咕叫,他才猛然间意识到——茨木大概不会回来了。
酒吞连葫芦都没背就冲出了房门,他跑去黑夜山,跑去凤凰林,跑遍了所有自己和茨木所去过的地方,却一无所获。他看见鬼女红叶在枫叶林伴着簌簌落下的秋枫翩翩起舞,惘然。那个站在自己身后骂骂咧咧地嘀咕着红叶坏话的小子,不见了。
已至黄昏,酒吞推开晴明庭院的大门,隽永悠扬的箫声传入耳畔,歌颂着山水,与爱情。
安倍晴明坐在樱花树下,静听那一曲高山流水,爱恨绵长。
“酒吞童子?你来干什么?”源博雅见到他,放下箫,冲到晴明面前,拔出腰间的佩刀。
酒吞想起茨木,攥紧了拳头。
“八百比丘尼今天占卜说有大人物要来,是你啊酒吞童子。”晴明起身拉住博雅。
酒吞摇了摇头:“唉……茨木童子他……失踪了。”
“失踪……你们平时都去过什么地方?”
“没用的。本大爷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是都没有看见他。”
博雅斜倚在树干上,耸了耸肩:“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是魂祭,他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我以前和神——啊……没什么。“
风飒飒的掠过樱花树,几片花瓣随风飘舞着,落到酒吞的肩膀上。他记得第一次遇见茨木,那家伙就是装成女人在树下跳舞,引起了他的注意。
“算了,打扰你们了。“酒吞挥了挥手,他有些后悔没把酒葫芦带上——能填满自己孤独的,果然不是朋友什么的,而是几杯壶觞罢了。
“啊嘞,酒吞童子在这里呢。刚刚我和神乐看见茨木童子了哦。”八百比丘尼拎着一包椿饼,拉着神乐走进庭院。
“在哪!”
“就在东侧的大街上啊,可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们了。”神乐说道。
忘记了吗……不!一定不是那样的!酒吞谢过晴明,毫不犹豫的向东侧跑去。他飞奔着穿过大街,越过木桥,挤过熙熙攘攘的市集,那里男女们衣着鲜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谈笑风生。去年…去年我们可也买过面具吧……茨木童子!你个混蛋可千万别忘记本大爷啊!
茨木童子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忽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吾友酒吞童子……这是他零散的记忆碎片中,所能拼凑起来的,唯一的词语。
红发的青年跑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盯着那人殷红的卷发,茨木竟看的有些出神。
“您您您没事吧……抱歉极了!”青年小心的瞟着茨木那只断臂,慌张的鞠躬。
“哼,羸弱。”他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朝家走去。
可是,茨木童子忘记了家在哪啊。
他找了路边随便个什么石墩,落魄的坐下,看着地上的黑蚂蚁发呆。他总觉得自己就这样等下去,那个叫酒吞童子的家伙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因为自己连名字都忘记了,却忘不掉那个人。他对自己而言很重要吧,茨木这样想。
“茨木童子。”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茨木面前的那一抹阳光,他不禁抬头与那威严的双眼对视:“汝是…在叫吾?”
酒吞打了个寒噤。他觉得自己像跌进了万丈深渊,从头冷到脚。那家伙果然什么都忘记了啊,真是冒失至极。
“酒吞童子……”
“你是在叫本大爷?”酒吞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他激动的把手放在茨木的肩上,而对方却没有躲开。
“是这样的吧……吾友,酒吞童子…临于鬼族巅峰的男人,”茨木低着头喃喃的说着,“吾最爱的男人,吾愿为之付出性命的男人……”
酒吞倏地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用手捏住茨木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双鎏金的双眸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缄默。酒吞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无力的松开茨木,叹了口气。
笨蛋茨木童子,本大爷究竟有什么好的,即便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却仍记得我啊。
酒吞拉起茨木,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走,看灯去。”
皓月当空。两人站在鸭川河边,看星星点点的河灯,蔓延至远方的天空,如同银河,点燃了寂静的夜晚。
“吾友。”
“嗯?”
“吾的记忆…”
“那些都不重要,茨木童子。你只要记得本大爷就够了。”
“本大爷,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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