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晦暗的符咒光芒熄灭的时候,我听见有叹息声音响起。
“可惜了,灰符五连抽居然一个R卡都没有。”
一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公平。
或许你也是知道的。
比如说有的人明明从来不看书不写作业,可是每到考试的时候他都可以比认真听课做笔记的你高出个三四十分。
人类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天赋,并且在一遍一遍的自我麻醉之中让绝大多数人相信成功并不与天赋有关。
可是妖怪的世界里并没有这种成功学来自欺欺人啊,甚至妖怪的天赋被更加鲜明的区分为三六九等。
N、R、SR、SSR。
我们的能力根本逃脱不出这天生的限制。
更加讽刺的是,妖怪的世界就连绣花枕头也没有。
越强大越美丽,越卑微越丑陋。
能力强大会被给予更多,而天生残缺的,连仅有的也会被剥夺。
恰好,我是天邪鬼赤。一个丑陋,而且没有什么用的N卡。
二
我进寮的时候晴明阿爸已经40级了,阿爸有一个结界,里面都是各种各样丑陋不堪的妖怪。
这个结界叫做育成结界,我知道。
这是阴阳师独有的技能,唯一作用就是催生狗粮,然后将我们融入那些强大美丽的妖怪体内,成为他们变强的依仗。
我进寮第一天就进了结界。
其实我还是有一些庆幸的,总比那些连结界经验都吃不到就被喂了的同伴,要幸运的多了吧。
或许是因为知道最终的命运了,反而我并不是那么的难过和伤心。
进结界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妖怪,他们都站在庭院里,他们都有各种各样昳丽容貌,锦衣华服。
而我只有一张看不见脉络的符,遮住我赤红的丑脸。
我听见他们明媚的嬉笑声,心里甚至泛不起一丝波澜。
三
36界里其实还是很舒服的,毕竟不用我出去打打杀杀就可以获得媲美鸡肋SR式神的成长速度。
暖融融的稳吞灵力一直在缓缓融入我的身体里面,我能轻易的感受到我自己的成长。
和我一起的妖怪有的十分抵触这种感觉,伞妖说这种灵力融入的越多,我们就离死亡越近。
其实何必呢,反正终归都是要死的啊,不过是早晚而已,干脆就舒舒服服来一趟走一趟咯。
我看着自己的等级一天一天的增长啊,就好像数着日子计算我该什么时候去死一样。
后来我的星星都涨了一颗啊,院子里面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怪异,有的满级妖怪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该什么时候吃掉我了。
妖怪的社会就是这么赤裸啊。
技不如人就该死。
可是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去比较技能。
出身不如人就该死。
伞妖和我一同升的星,可是他没有能够再一次进到结界。
我知道他的归宿已经到来了。
我只不过比他晚一步而已。
归宿不过是被吃掉。
我很安宁。
四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呆坐在结界里,鲤鱼旗还是在飘摇着散发稳吞的灵力。
结界里的妖怪大多都是一张绝望而悲戚的脸,我根本找不到说话解闷的伴儿。
我数着融入我体内的每一点灵力我我因此而成长的等级,这好像已经是我唯一可做的事情了。
结界里突然出现晴明阿爸的笑脸,故作平静的底下是遮挡不住的风起云涌。
我被晴明阿爸领出了结界,其实直到进了庭院我还是有一些惊诧的,我现在根本没有到可以第二次升星的地步,还没有等我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被晴明阿爸放进了庭院之中。
我看到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俊美妖怪,他们都有着我根本是奢望不来的艳丽妆容。
我还看到周围的妖怪都看着我,眼睛里有我根本理解不了的羡慕。
羡慕?羡慕什么?羡慕一个处在平安世界最底层的妖怪?
我被晴明阿爸亲自送进了仓库。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背影。
我看见他直接用独臂撕开了晴明阿爸的结界,然后走了进去。
瘦削弱小却拥有着旁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威势。
五
等我再次从仓库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那个时候我的头脑还不是很清楚,迷迷糊糊的我就走上了育成阵台。
我几乎以为自己等待了一生的宿命已经到来。
结果却是几个同样被称为天邪鬼赤的妖怪,他们化作最纯粹的灵力融入了我的体内。
晴明阿爸笑着领我走出了庭院。
我感受到身边妖怪畏缩却又隐藏不住的羡慕。
庭院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独臂男子拥有着不成比例的巨大金色手掌,白皙俊美的脸和无法无天的火红头发。
平安世界只有一个妖怪能有这种俊美霸气的脸。
原来阿爸是抽到茨木童子了啊。
六
后来我拥有了以往根本不敢奢望的御魂。
我甚至参加了大大小小很多次战斗。这些都是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不用战斗的时候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
现在我根本进不去结界了。我只是一张N卡,根本不敢想也做不到直接撕开阿爸的结界,进去吸取那里的灵力。
所以我就坐在院子里。
听说以前这里是萤草最喜欢呆着的地方。
所以呢?
那个蓝头发的小姑娘从来都不会管我的死活,哪怕我只有一口血她也不会用那珍贵的技能吊住我的命。
那我为什么要顾忌他的喜好呢?
以前我都是一个人数鲤鱼旗的灵力,现在我会数掉下的樱花花瓣。
院子里的樱花是阿爸用灵力喂养的,所以能够常开不败。
所以我可以数很久很久,甚至可以数到我生命的终结。
我听说外面的樱花盛放然后就会凋零。
我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时间可以作为一个妖怪活着。
其实人都是贪心的啊,妖怪的贪欲只会更加强烈。
我终于能够作为一个妖怪活着的时候,就再也不想作为一个狗粮活着了。
七
我终于,越来越孤单了。
我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可以同我说话的妖怪。
我只是安安静静的活着,坐在仓库里或者坐在庭院里,N卡其实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原本他们就沉默寡言。现在我根本找不到和他们说话的机会。我已经回不去结界了。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珍惜式神,从来也不会搭理我。
因为我只不过是茨木童子的附属品啊,我怎么配拥有一个独立的人格呢?
我不配的啊。
他们总是三三两两的从我身边经过,然后用着嫉妒且不屑的目光撇我一眼。
只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会脏了他们的眼睛一样。
也有可能我这样丑陋的妖怪本身就是脏了他们的眼睛吧。
所以我越来越沉默了。
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然后计算着要出门打架的时间。就好像我从前计算我的死亡时间一样。
八
有一天我打完架回庭院坐着的时候,身边突然坐下了一个妖怪。
我其实是有一些受宠若惊的。
因为从来都不会有人和我坐在一起。
有的不敢,有的不愿。
我借着符咒的遮挡偷偷看了一眼。
是茨木。
茨木大大咧咧的坐着,火红的头发嚣张的仿佛一团火。不容置疑的紧攥着旁人的注意力。
我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茨木也没有说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我的退让。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酒葫芦,一口一口灌着酒。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们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我数花瓣,他喝酒,我们之间从来不说话,却又仿佛是很多年的朋友。
后来这仿佛就是一个习惯。
庭院里的樱花树下就成了一个禁区。
只有我,和茨木可以坐在那里。
上次大天狗想要过来坐会儿,茨木只是挥了挥他的大手,仿佛九幽探出的巨大的紫色手爪,生生捏爆了大天狗的一只翅膀。
茨木灌了一口酒抬眼看了看面容狰狞的大天狗,淡淡说了句手滑。
从此树下就更加清净了。
甚至就连敢于踏入树周范围的妖怪都没有。
更滑稽的是,已经没有妖怪敢当面表示出对我的不屑和回避。
更多的都是深重的敬畏和礼貌的疏离。
仿佛是对于强者的尊敬。
仿佛。
仿佛。
九
我五星了。
而且我的灵力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中获得的。
我不知道能有几个N卡妖怪可以获得这种荣誉。
反正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现在更多的时候,寮里都会是一片融洽。
甚至大天狗在和茨木大大小小打了一百多架之后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友谊。
寮里的妖怪已经可以接受我的存在了。
甚至就连晴明阿爸都要喊一声草爹的萤草姐姐也开始帮我在战斗中存活了。
可我还是很孤独。
这种融洽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水里月。
脆弱到我根本就不敢触碰。
茨木可以收获真正的友谊,因为他天生就应该是平安世界最顶端的妖怪,他生来就应该拥有最好的一切。
我只不过是一只因为运气闯进不属于我世界的狗粮,我很清楚。
十
我已经越来越习惯在战斗的时候做出那丑陋滑稽的拍屁股动作了。
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那都是小丑一样令人捧腹的动作。
可是我必须要这样做。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价值。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茨木,帮助到那个给予我一切的人。
让他可以只用一下就清空整个战场。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可以活的像一个妖怪的办法,即便这种办法可能不那么体面。
可我至少已经是一个妖怪了。
我拍屁股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我嘲讽的能力越来越强,甚至我那故意造作出来的滑稽笑声也越来越逼真。
而茨木的实力,也已经近乎达到了平安世界的顶端。
他是从出生就注定会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啊
他只不过是回到自己应该在位置。
我和他一起坐在樱花树下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越来越强的灵压了。
很多时候一些四星的SR妖怪都已经承受不了这种威势了。
我已经在树下数了十万多片花瓣了啊。
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数花瓣的意义是什么了,就好像我一开始在结界里数鲤鱼旗的灵力,是要去数我活着的日子。
可是我现在数花瓣有什么意义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不一定是有意义的吧。
十一
我现在是一个妖怪。
是整个阵容里不可缺少的核心妖怪。
晴明阿爸出门打架的时候已经不带奶妈了,就是说曾经被大家称为草爹的萤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地位。
我在寮里的地位已经达到了近乎于大天狗的程度啊,或者说,如果单看等级的话,他不如我。
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寮里妖怪对于我的排斥了啊。
他们大都是小心的收敛着自己的傲气。亲近的 对我笑着,却又总是礼貌的不谈及内心。
我和茨木还是没有说过话。
我们只是一起坐在树下。
可能寮里听过茨木说话的也只有大天狗了吧。
他总是沉默寡言。他白皙的面容总是无法无天的骄傲。唯一的表情可能就是在抓爆对面全体的时候,会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睥睨苍生的笑。
仿佛天下之大,舍我无敌。
我挺喜欢看见茨木笑的。可能这也是我拍屁股越发用力的原因。
十二
大天狗六星那天。
寮里又多了一只SSR的妖怪。
那是明面上的平安世界第一妖怪。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不如茨木童子。
是的,酒吞进寮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茨木露出睥睨以外的神色。
我看见他笑的温情而柔和。
我听见他用有点干涩的声音说:“好久不见啊,吾友。”声音居然是安静温和的。
我听见过他和大天狗对话。
在他们无数次争斗之中。
茨木猖狂的大笑。
茨木嚣张的大喊。
他永远都是一个骄傲的男人。
骄傲到让人不相信他居然会有温情的一面。仿佛他就只应该睥睨天下而会儿女情长。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
或许茨木心里的妖怪只有两种,一种配让他说话,一种配让他交往。
大天狗是前者,酒吞是后者。
其他妖怪,不过是生杀予夺的对象。
或者说,其他妖怪,都不过是狗粮。
所以他沉默。
十三
酒吞升级很快。
因为茨木坚持要用大吉达摩喂养。
所以酒吞只在升级六星的时候卡住了一会儿。
其实也没多久。
仅仅只是才差一个五星狗粮而已。
我去就行了啊。
我生来不过就是平安世界最底层的妖怪。我生来就是狗粮啊。
我只不过回到自己应该去的位置而已。
茨木能够给我的地位,可以给到任何一个天邪鬼赤身上。
只不过是当时,我是等级最高的一只而已。
我一直都知道的啊,我不过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可怜的狗粮。
尾
在升级阵台上的时候我有些恍惚。
相比于其他的N卡妖怪,可能我的一生已经算是十分完整的了吧。
我以为我会在结界里面数着灵力直到死去,就好像伞妖,或者其他天邪妖怪一样。
我已经很幸运了啊。
可能曾经我会贪心想要像一只妖怪一样升级到六星然后勉勉强强混进平安世界的顶峰。
可惜啊,不切实际的贪念终究都是空想。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过是一个N卡妖怪。
归宿不过是被吃掉而已。
生命最后的时间。
我很安宁。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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