桜見【作者】束之

作者:束之 2017-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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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很好。庭内樱花初初开放,映得夜色也淡。

  雪女在这时醒来。

  拉开纸门时,几瓣花簌簌惊起,停了一瓣在额角的狐狸面具上。雪女抬手抚上面具,顿了一瞬,复将纸门带好,起身朝廊下走去。

  早春的雪融得晚,踩上去还有浸骨的凉,却不碍着她赤足而行,她亦懒得再耗妖力如之前那般飘着了。中庭的樱花树下,盘虬的树根缝隙里已有隐隐的新草影子,只是光线暗,不甚真切。她蹲下身去瞧,伸手欲触,见手边已凝了寒晶,又缓缓放下,转而倚着树干坐下。

  庭内极静,连从前常听到的育成室内达摩们蹦蹦跳跳的吵闹声都没了,也没了山兔萤草孟婆鲤鱼精蝴蝶精等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夜聊声。寮里那么多妖怪,几乎都是她带大的,她看着他们长大升星,稚气未脱到独当一面——到现在,都安静下来了。

  她生性凉薄,并不讨小孩子喜爱。后来她带出姑获鸟,姑获鸟最讨孩子喜欢。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带过小妖怪。

  后来……

  心口一窒,似乎牵到了伤口,她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掌心还有被妖气侵蚀的痕迹,隐隐地发疼。

  心底生出令人恐慌的倦意。

  那一役,她伤得太重,意识始终模糊着,几次濒临神形俱灭的险境。死里逃生了一回,便对生有了极甚从前的希冀。这不是她之前会有的心情。许是有了牵挂,就有了害怕。

  可牵挂甚,害怕甚?

  “感觉如何?”

  她抬眼,却是八百比丘尼。她头发松松搭在臂间,身上披着件蓝色外衣,踩着木屐。她不太在意寒意地与她并肩坐下,侧头仍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许久不见了呢,雪女。”

  雪女却似未听到她的话,反问:“这衣裳——不是你的吧。”

  八百比丘尼一愣,随即笑了:“这可不像你会问的问题呢。”又拢了拢外衣,“果然,鬼门关走了一遭,会有些变化的罢。”

  雪女默不作声。

  那明显是男子的狩衣,她又不是瞎子。

  “大半夜的,有事么?”

  “并没有,”八百比丘尼轻轻叹气,“起来走走而已……虽然赢了,但果然有些记忆还是过于沉重,晴明睡得也不是很好。”

  雪女沉默良久,道:“都过去了。”

  “是啊……”八百比丘尼抬眼看树顶,恰逢一阵风吹过,飒飒东风樱满空。

  “真安静。”雪女听着风声,忽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半年而已。”八百比丘尼略略一点,“源博雅大人带着神乐——还有白狼在京内住;酒吞和红叶去了附近的枫叶林;茨木带萤草去大江山定居了;阎魔判官自是回了地府……”她再看了眼寂静的庭院,“离散见得多了,但还是会有点难过呢。”

  “……晴明在。”

  闻言,八百比丘尼笑了,不是惯见的似笑非笑:“是的呢……”

  静了片刻,她又问:“那你呢,回雪原么?”

  雪女不语。

  她不知道。

  最后一朵雪莲已经化了。

  八百比丘尼起身回屋,走前轻飘飘道:“你若不想留在这儿或是回雪原,何不去鞍马山瞧瞧?待你伤再好些,恰是漫山樱花的时节。”

  庭中复剩她一个,雪女看看月亮,依然升得很高,夜还很长。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点倦意,从四肢百骸涌起的倦意。不是困意,她很清醒。

  笛声传来。

  于是她更清醒了。

  黑色羽毛擦着花瓣落下,搅了月光。

  笛声掠过她头顶时被突兀地掐断,风也在倏忽间转了向。妖力流失导致的迟钝致使她猝不及防地被打旋的落樱扑了满脸,下一刻眼前却蓦地一片白。

  黑色羽翼贴上她一侧的耳,另一侧是烫极的心跳声,鼻尖抵着和服的柔软料子,暗色银纹,繁复勾勒。

  像极主人的模样,清贵,自矜。

  三尾狐曾说,雪女你带大过那么多妖怪,只有大天狗像你,冷冷的不近人情。

  她心里说,错了。

  她是天生的冷淡离群,他却是天生的骄傲自恃。他有心,是烫的,从前也是犯过中二的的少年,被她喂了几回暴风雪才老实了一点。

  两人都是不惯与旁人亲近的,因此他虽是她至今带的最后一个妖怪,却还不如萤草亲近她。作为大妖怪,他备受重视,底子好,成长得极快,她才带了他不久,他的翅膀就已长出极漂亮硬实的羽毛,很快就从摇摇摆摆的孩子长成了清俊挺拔的青年。

  不过朝夕。

  打八岐大蛇时,她习惯性地要挡在他身前,掌心都已运起了风,却猛地被人丟到了后头,下一秒就被羽翼裹了个严实。她贴着他脊背,感觉到磅礴妖气和他放招时掀起的气浪,想,不愧是她带的,出招都爱借风使唤。

  回寮后,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看她,说:“多谢你挡着,不过以后大概不需要了。”

  雪女十分理解,亦十分习惯。哪一个妖怪不是这样长大远去的呢?一个一个,都是这样的。

  于是她说:“知道了。”

  青年静了静:“以后你就在吾身后。”

  眉心一蹙,她轻轻偏头,不明所以。

  他亦偏了目光不看她:“吾不需要你输出,只是——偶尔要你的冻结。”

  她略一沉吟:“……我还有四件雪幽魂,五星,要么?”

  “……不必了。”

  后来她听懂了。

  后来他上战场,她就在他身后,偶尔出手放个冻结。他愈来愈强,速度愈来愈快,需要她出手的时候也愈来愈少了。八百比丘尼曾戏谑她越发懒了,同样是在人身后,看看忙忙碌碌地给茨木补血的萤草,相较之下,她闲得令人发指。

  她说,彼此彼此。

  八百比丘尼,长生不死,轻易不出战,一出战便是搏命的战法。晴明十分头疼,十分忧虑。

  于是她也愈来愈悠闲了。

  后来她在神形俱灭的边缘时,还有心情想,果然是被惯的,不经打了,战力下降得实在快。

  风停下的时候,她涩着嗓子叫他:“大天狗大人……”

  他不出声,揽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重伤时,他在另一处迎敌。得到消息后,他赶到那儿,地上仅剩蜿蜒血迹与薄薄的一层霜,冒着束束式神湮灭的青烟。他颤抖着手去探,只寻到他赠她的那个狐狸面具,被血糊得面目全非。

  鞍马山未来的新代目,那一刻有某些东西,分崩离析。

  万幸。

  他将那个面具洗净了,修补了破损之处,别在沉睡了的她的发际上。

  然后开始了没有期限的等待。

  他知道她冷心,却定不忍心。

  还好,时间不算长,她回来了。

  雪女看他许久不动,腿压在膝下有些发麻,还是轻轻作势要挣开。这次他松了手,稍稍退了点距离,低头看她。

  她伸手去抚他眉眼,冰凉的手贴在他颊上,温热的,流着血液的,令人——深陷的。

  “……我想去鞍马山。”

  她说。

  他表情无甚变化,但他的呼吸连着她的手传过来,将他卖得很彻底。

  雪女轻轻笑了。

  大天狗颊上的温度似乎又上升了。他眉毛皱得很好看。

  她唇角弧度又上扬了一两分,刚好够一片花瓣停在上面。

  青年眼神微微一动。

  尔后低头吻上那花瓣。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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