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现在很不爽。说句实话,二十多年每月如期而至的大姨妈都没能将我摧残至如此地步。我面色铁青地攥着手里的麻将牌,陷入了究竟放谁家炮的犹豫之中。
按情分点炮?这很难讲。
对面的座敷乃我麾下行走的爱心献血站,左手边的山兔成日为我几乎把肝肠都要跑断。因为他俩我才能勇敢地出门抱大腿,他俩也算是以血肉为我寮撑起一方小小青天。
右手边的吸血姬倒是我家新欢,不过小姑娘初学麻将,给她点炮尝尝甜头也是不错的选择,否则我寮肯上桌的闲人甚至凑不齐四个。
我愁眉苦脸。
换了别人可能说,放炮就放炮,小气啥呀。真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咱家这几口穷是穷,赌瘾一个赛一个的大。座敷赌了两个月的贴身供应无怨言血袋,山兔连她六号位的+14强速魂都拿来押宝。吸血姬小小个子贼豪气,二话不说把四号位极品御魂拿出来说:“我没打过麻将,这个做赌注行吗?”
行,太他妈行了。
作为一寮之主我怎能落了下风?
我颤颤巍巍地把我刚攒来的两百万金币放在脚边。我发誓山兔那个小兔崽子眼睛绝对在放光。距离舞法天团跳过山兔副本只剩一个二号位六星速度魂,她盯着我那金币好久,估计琢磨着拿钱上商店赌博呢。
但我是绝对舍不得。
狗粮升星强化御魂,哪一项不要钱?赌博伤身。说我地主老财就老财,谁家的钱能是刮大风吹来的不成,都他妈是血汗泪啊。
现在血白放了,汗白流了,泪也榨干了。
我手里一把垃圾牌,心知肚明这两百万肯定是留不住。赤舌还在七八只眼睛朝我挤眉弄眼。对了几个月的暗号,这家伙已经把作弊这事儿练的炉火纯青。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后冲我打眼色——对面叫的条子,山兔叫万,吸血姬初生牛犊手气旺,她啥都要。
靠。倒霉催的,打什么都放炮。
“大佬,你倒是快打呀!”
“别拖时间啊,手气都给你拖没了。”
“……”
吸血姬没作声,她只是手里不断摩挲牌,无形之中给我施压。可见手里一水儿好牌呀,否则难得看她心情好到嘴角上翘一个角。山兔和座敷更别提了,小孩子心里有啥都写脸上,就差吼一句“呔!我他妈就胡你手里这张”。
呸,我才不让你们得逞!
“鸟姐,寿司好了没!”我猛地大喊一声。
鸟姐还在庭院里逗新来的古笼火。听了我这一嗓子,她了然于胸,很是无奈地捡了两个寿司到桌前来。
山兔乖乖地接过寿司掰开,分给每个人,没注意到姑获鸟往我兜里塞了三张麻将。姐姐、姐姐,你真是我亲姐姐——每到山穷水尽,姑获鸟都来给我送牌,我寮第一贴心人设诚不负我。
我故作自然地打出一张绝张红中。
山兔和座敷还在啃寿司,吸血姬倒是觉出不对劲了:“你是不是多了几张牌?”
“没有。”我心里一跳。
“不对啊。我这里还有一张红中,怎么可能有五张红中。”山兔丢了寿司,一一数牌,“乖乖,阿妈你怎么又作弊呀!”
“没作弊!”我厚脸皮道。
“你这不是多了三张牌嘛!”
我梗着脖子回答:“那是我大相公了,我大相公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靠,这牌没法打了,每打五局你就大相公一回。”自从我带着山兔逛了几回山兔副本,小家伙的暴脾气见长,“你个单身狗,哪儿来那么多相公呀!”
“嘿,瞧把你能的,上赶着怼我是吧?”
山兔脑袋瓜溜的很,我教她啥词都上口快。这还没个两三天,一口一个单身狗也不知道挤兑的谁。反正我横听竖听不痛快,撸起袖子那是一个说干就要干,鸟姐这才眼疾手快来拉架。
“干什么呀,你多大的人,和孩子置什么气。”
“我还是个孩子呢,她老骂我。”
“那还不是你作弊在先。”鸟姐扭脸又和山兔讲道理,“你也是,打个牌嘛,犯不着为这个吵架。”
“是阿妈太过分了。”
“她过分又不是第一天。”
山兔嘀咕了两句,冲我做了个鬼脸:“打麻将还作弊,阿妈你可真是杨白劳。”
瞅把你厉害的,杨白劳都学会了。改明儿送你去参加百科知识竞赛,能耐的给我捧个奖杯回来呀。我翻了个白眼,正为我那两百万糊弄过去心上一喜——
“阿妈,隔壁大佬来催你打御魂啦!”
我忙手上把麻将一推,两手太极一打,座敷山兔吸血姬的牌全让我和在一起,哪里分出好坏:“还打个屁麻将,一群闲人就知道赌博,赌博不如干大蛇抢御魂啦!”
2.
干了一天大蛇,除了第一局,鸟姐基本没上场。
第一局我雄心壮志地出了座敷和鸟。大佬犹豫半晌,出了他家的鸟、妖刀和镰鼬。一局下来打得不太顺畅,当然不顺畅地原因铁定在我,我再怎么不要脸也赖不了,毕竟大佬家的六星DPS们无懈可击。
我艳羡地看着大佬的六星鸟,八千面板且还不论,光看这流光溢彩,那叫一个金光灿灿、高贵端庄。
座敷悄悄问我:“阿妈,大佬家的姑姑穿的是新衣服吧?”
这小鬼,平时说话就这德性。听上去规规矩矩没毛病,其实话头里总爱藏着话,才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唠嗑。我和她处了这么久,一下就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阿妈,你怎么不给姑姑买衣服?
瞧这一个个的,真把我当杨白劳。
我磕碜谁也不能给我寮功臣怠慢了不是,这都对我什么偏见呀。我横眉怒目:“别人家姑姑有的,咱们家一样不能差!”
鸟姐站我前头,歪脑袋打量半天同行,也没看出多大情绪波动。
她一直内敛,我就当她把羡慕藏在心里不说。
作为一个优秀可亲有人情味儿的一寮之主,我清了清嗓子刚要问大佬皮肤多少钱,大佬皱着眉头说:“鸟换兔子。”
“啊?”
“我再带个大天狗,你把鸟换了。”
大佬就是大佬。我不说话了,立刻把鸟姐换下场休息。效率果然快了很多,不愧六星面板大天狗,啥时候我也该奋发图强送鸟姐上六星大学才是,免得她老是怪羡慕地看着大佬家的鸟姐——我人非就算了,关键还懒,连累她五星毕业许久,到现在也没能上六星,跟着我四处混日子憋屈。
越想越不是滋味。
不行,等我回家,立刻把藏在酒缸里的私房皮肤券拿去给她买新衣服。
刷刷刷就是几管体力没了,大佬忽然问我:“刷出好东西没?”
“什么?”我捡了捡地上的四星堆垃圾,“嘿,有!这是什么?我都没见过。”
“捡到什么了?”
“周边券!”
我眼里放光,该不是可以用来兑换周边的吧。
不过比起周边,我其实更希望可以开放头像框的兑换。就我个人的贫瘠审美而言,头像框不咋好看,还非得氪点儿金才能换。按说,我对这玩意儿应该不上心才对;可关键有了那框,走哪儿都倍儿神气,别人也会无端端高看你一眼。
我怪想要的,好几次才能将将按住要氪金的手。
“只有周边券?”大佬皱眉,“那个可以加人民币以后换周边。”
还要加钱?我面无表情地扔了手里一把周边券。
“没有掉别的?”
“没了。”
“你也太黑了,都三管体力了吧。没掉鸟的新皮肤?”
我回头看大佬:“什么新皮肤?”
“服了你了,消息真闭塞。”大佬无语,“最近京都满天飞大字报,你都不看的?”
哦,就是那些传说中的神眷?
穷人各扫门前雪,我们家一向主张的是自动屏蔽神眷,闭门管自家福祸,谁管你家有没有神灵眷顾。
听完大佬这么一说,我才抬头,果真满天飞着大字报,比往常还要密密麻麻。一张大脸还没仰起来多久,几张神眷哗啦就砸我脑门上,险些没给我整个人掀翻。
——某某时至运来,获得了特典皮肤【金鸾鹤羽】!真是羡煞旁人!
——某某时至运来,获得了特典皮肤【金鸾鹤羽】!真是羡煞旁人!
——某某时至运来,获得了特典皮肤【金鸾鹤羽】!真是羡煞旁人!
我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没能认出羡煞旁人这几个大字。
“新皮肤叫金鸾鹤羽?”
我下意识看大佬的六星鸟。新衣服确实好看,名字好听,我也想给鸟姐买一套。别太贵就行,什么也不能让我氪金的。按道理姑获鸟应该是100皮肤券,好吧,提到150我也认了——不过要是物价哄抬到200——算了,200也可以接受,大不了我自己的皮肤不买了。
咬咬牙。这皮肤无论如何,我砸锅卖铁也得给她整一套的。
大佬点头:“是啊,金鸾鹤羽。”
“我也想给我家鸟姐来一件,多少钱啊?”
“买不着。只能看几率掉落,再不然你得去漫展刷区域鬼王。”大佬耐心解释,“我就是500体力刷御魂掉的,你多刷点试试。”
“不是吧……”
看几率。
有什么比看几率这件事更让人心惊胆战的?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在“看几率”这件事前加上地点状语——在平安京看几率。
我如鲠在喉,不祥的预感缓缓爬上我的脊梁。
3.
当晚回家,我踩着新春的雪,一言不发走在前头。
山兔早一溜烟地跑回去了。她不死心,要再带着我们寮的舞法天团去和山兔副本的舞女兔团尬舞。讲实话,山兔的舞姿我一点儿欣赏不来;而且恕我直言,她非但跳不过人家,人家舞女兔双修舞蹈和套环,我怕她精神肉体双重受打击。
不过她爱跳,我们尊重孩子的梦想。
鸟姐和座敷慢悠悠跟在我后头。
今天果然也是一无所获。一堆垃圾御魂留着给兔子洗御魂,一堆周边券留着给判官练字,我心头一口郁气无法纾解。鸟姐快走了几步,走到我身边也不做声。
我停下来看她:“鸟姐,面包会有的,新衣服也会有的。”
“我没事,新衣服无所谓的。”
她看上去真不太在意。
她越这样我越不舒坦,我在意,我在意死了。我长吁短叹两声又说:“说不定以后可以从商店买。”
“那你也先给山兔买,她比较想要新衣服。”
“嗨,她啊——她哪是想要新衣服,她说那群兔子穿的老气横秋的,不好看。”我摊了摊手,“她纯粹给气的,就是爱跑第一,跑不过别人就拧着一股气。”
“得给她搞一个速度魂。”鸟姐若有所思。
“改明儿再说吧。反正副本就在那里,头像框跑不了,皮肤也跑不了。”我噘嘴,“倒是你,我是真想给你弄一套新衣服,就怕过了这村没这店。”
她好像在想事情,没搭理我。
我踌躇了一会儿又说:“我说,如果实在没能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呀?”
“啊?”她回过神,“你说什么?”
“没事儿。”我耸耸肩。
抬头,昏暗的天空飘着雪,平安京的大雪天一点儿不冷。四处都是一片欢腾,好像全世界都挤进了平安京,一人一口二氧化碳把这儿焐得热乎乎。四处都有吆喝,都有热闹。尤其漫天大雪中间飞着一张又一张金灿灿的神眷。
随手接过一张,时至运来,羡煞旁人。
是呀,去你妈的羡煞旁人,真是羡煞我也。
4.
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昨晚把达摩放到大佬家攒了一晚上的六星斗鱼,私房勾玉全用来买体力。我掀了兔子和座敷被窝,清早把他俩赶起来上工。好容易整装待发,却发现向来最守时的女主角没了人影。
“姑姑跑路了。”
“受不了杨白劳了吧。”
“姑姑不干了。”
“一个不给弄衣服的杨白劳。”
我给这俩德云社来的小兔崽子气得够呛。仗着满级御灵一手干倒一个,结束后拍拍手,这才忧心起来。
鸟姐肯定是不会弃我而逃的,八成是生气了。我年轻那会儿和爸妈置气,也爱一个人跑出家门蹲在小区里乱晃荡。至于为什么生气,我心里有个数,可能是因为我不思进取,懒成了一条咸鱼——虽然她早知道,不过我昨天那句“没能搞来”也许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对我很失望吧,可她不知道,我这次其实很认真的。
“算了,不见就不见了。”我叉腰,“咱们仨去给姑姑弄新衣服去,弄不着不回来了,回来就给她个大惊喜!”
座敷给我打得脑门硕大一个包,不过听了我这么荡气回肠一番话,愣是伤病也不顾,高兴地拍起了手。山兔也乐,她一乐就爱跳舞,逼着负伤的座敷给她点火。
我看这俩人估计要没事儿要闹个没完,一手拎着一个就往大蛇的方向进发。
这才八点。
我看人山人海的队伍排了老长,领了个号组了个队伍。一问果然,一部分是来刷新御魂入场券的,一部分是刷新衣服的,还有百分之九十九跟我一样,瞎造体力换三星堆的。
“大哥起的够早呀。”
我一进队就拉家常,隔壁的小姐姐没理我,倒是队长大哥憨厚笑了:“哪儿啊,我压根就没睡。”
我咋舌:“这么猛?”
“可不嘛,2000体了,不给姑获鸟整一件衣服过年,心里过不去。”他一笑就呵出一口白气。
“是啊是啊。”我点头,“心里过不去。”
“而且衣服还那么漂亮。”
“是啊是啊。”我点头,“衣服还漂亮。”
隔壁的小姐姐突然说话了:“我本来都不玩了。要不是出了姑获鸟皮肤,我才不来呢。”
聊了才知道,她被好友召回,刷了一天的新衣服也骂了一天的平安京。我想京都这些日子恐怕接到了历史最多的投诉,但是谁知道呢,京都从来不缺投诉的人。
比起关心大局,我不由更加担心我今天的收获,总感觉今夜有夜要熬。
果不其然,两管体力跟不要钱似的一下去,什么也没有。问了问大哥和小姐姐,俩人脸色俱是一黑。
“不如换个队伍吧。”
“咱们仨都黑。”
“非洲人还是别彼此消磨了。”
解散队伍又换了个新的,这次不如上一个默契好。
我上了兔子和座敷,队友小妹妹说她想上兔子,我给她莫名其妙整的没法子:“我没鸟啊。”这一说没能解释清楚,她倒吹胡子瞪眼,还挺倨傲地讽刺我一番:“没鸟刷什么鸟皮?没鸟刷什么御魂?”
好些年没受这等气。
我撸袖子就要干,这次身边却没个冷静的能拉架的人。
我一回头,兔子和座敷还在给我鼓吹加油,颇有点坐岸观火的置身事外之感。俩小白眼狼。我忽然没了吵架的兴致,提脚又换了个队伍。
刷大蛇是这样,隔三差五总能遇见几个厉害人物,你永远搞不通他们的逻辑。这个时候吵架争如不吵,别浪费你的时间给他们,这是鸟姐经常劝我的一句话。
我忽然有点想念大佬。大佬昨儿和我说他今天有事,我这才能出门进了野队,见了奇葩。
第三次换了个好队伍。
两个小姐姐人都和气,运气都还行。
我和她们边聊天边刷大蛇,大蛇给她们乖乖吐了一水儿的御魂门票和鸟皮,独独我什么也没拿到。御魂门票我不在意,我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在那里的不会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皮肤我是真急了,不是都说是新春限时特供么。
任谁怎么刷也刷不出,体力眼看要见底,脑门上还五彩缤纷飘着全世界的喜讯,谁都要吐一句脏话的。
我脏话也懒得吐了,心累。
小姐姐安慰我:“总能刷到的,新年新气象。”
“对呀,再不济还有漫展车。”
说起漫展车我更来气,平安京的势利鬼们一个赛一个吝啬,逮住一个赚钱的机会也不放过。满世界差人通报,提供漫展专座,一个位子一个红包。
我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至今连个象征身份的头像框也不舍得买的铁公鸡,好吧我都承认我小气了,可就连我这样的小气鬼都掏腰包给私家车司机买了好几个红包,上了七八回漫展车,愣是什么也没捞着。
没捞着算我背。
点背不怨社会,这个我认了;可最可气的是,有个家伙收我红包,没刷两回就删了我联系方式。
我至今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还没刷到?我怎么记得你刷到了,刷到就删啊,别一直骗车。”
告诉我,哪个次元的我刷到了,你把她找出来,我替你揍丫一通的!
还没等我回复,他就特干净利落把我删了,仿佛有罪推定我是一个假扮非酋,贪得无厌的欧洲住民。这比嘲笑我非还让人痛心,这新年头一天给我过得是没滋没味儿还满肚子气。
想想气不过,又给他飞鸽传了书——
大兄弟!
我家的非酋初级、中级大奖状就贴在门口,左右各一个,比你妈的门神还亮眼,你倒是有空去我寮里串个门,我给你数一数我家的非洲发家史!
飞完了书,我恨恨地带着我的兔子和座敷,再度杀入了大蛇阵中。
4.
我从业原火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三点四十五了。
此前我上了十趟漫展车,除了有一趟掉了个符咒,扬手召唤,从天而降又一只鲤鱼精撞我怀里,此外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让我或惊或喜的事。
进了四趟业原火,顺便给新生鲤鱼精凑了一身木魅,金光闪闪,如渡佛光。
佛光个屁。
我在大蛇门口坐了十分钟,手里空落落的。我缺根烟冷静冷静。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的咬着牙进去了,有的灰头土脸出来了。远处还有大哥在惊呼:“我出了皮肤!”然后高低起伏一片嘘声。有的上赶着问他几层掉的,有的直接上手蹭欧气。
会做生意的赶着漫展最后一波又开始吆喝:“一次一个福袋,来人来人,最后一班车啦!”
我刚要拔脚上前,刚才还一脸丧无可丧坐在我身边的同志们蜂拥而上,把我一个踉跄挤到了后头。最后一班车没位置了。原来有福袋没人给比忍住不氪金还要憋屈。
是时候回家了。
我站起来拍拍裤子。
出发前说,不给鸟姐整一套新衣服誓不回家。事实证明,管他墨菲定律还是弗拉格综合征,说出口的话我就得自个儿负责。我甚至想,要不别回去了,狗屁平安京第一大阴阳师,甭干了,不想看鸟姐失望的脸。
也许她不会失望,可至少我很失望。
兔子意识到我丧的无可鼓励,岔开话题说:“不是每一个姑姑都喜欢新衣服,咱们家姑姑就不是这么俗气的人。”
“你以为都和你似的,跳个舞就哄好了。”
山兔闭嘴了,座敷乖巧地管上:“姑姑知道阿妈的心意就好啦,心意最重要的,是不是?”
我又是一屁股墩子坐在大石头上:“我天天攒钱给你们搞御魂,你们知道我的心意不还是骂我小气鬼、杨白劳?”
两个熊孩子都闭嘴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时,忽然天降一道邀请书:大佬邀请我打区域鬼王姑获鸟。
我愣了两秒,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身体早已忠于本能地迅速同意了邀请。
如果说大佬在我脑海里,昨天还只是个又欧又壕的大腿,今天他就是普度非洲的神。一天没见,真是如隔三秋。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照旧放上了我的小兔子、座敷和不谙世事的鲤鱼精。
大佬点点头,干脆利落地放上了他金光万丈的主力战队。
战斗结束的非常快。
我的心跳也扑通扑通地加快。
有时候预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你还来不及产生预感呢,期待的不期待的,看好的不看好的,就这么刷拉拉一下摊开在你眼前了。
我弯腰抱起那件新衣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真是好料子,针脚密而繁复,光照五彩绫罗,当得起这么多人为它心力交瘁。
大佬:“掉了?”
“掉了!”
“我今天起晚了,到漫展就已经三点半了。刚给朋友刷了一波,突然想起你可能还没刷出来。”
我都要哭出来:“您太了解我了!”
“没事,刷出来就行。”
大佬功成身退,留下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绸缎柔软的新衣服哇哇感动。他的背影简直就像上世纪武侠小说里写的江湖浪子,江河湖海留下他的传说与恩缘,他却只把后背留给受惠人,不带走一针一线。
看,大佬称之为大佬,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厉害的。
山兔和座敷不停地往新衣服上蹭,两张小脸激动得红扑扑。我一手啪啪就是两下,把这两只没洗过的小脏手打到一边去:“边儿去!回家等姑姑穿上再看!”
5.
麻将桌给我和座敷收拾出来了。
说好了,山兔在门口望风,一有鸟姐动静就给口信。我们把新衣服规规整整摆在桌子正中,就跟供奉着哪里求来的香火一样。
麻将牌一咕溜全还给了青蛙瓷器。青蛙瓷器兜着一大袋麻将,躲在一旁偷偷准备看鸟姐换衣服——听起来有点猥琐,不过全寮都有这个意向,也就不单独拿他做典型批斗了。
大家都想看鸟姐换新衣。
可是等到后半夜也没个人影。
灯笼鬼和古笼火齐刷刷站了两排,和电影节红毯似的,从大门口排到了屋里的麻将桌。我肝了一天,实在受不住累,第四次打盹,脑袋被身边的红叶扶了起来。
红叶:“要不你先去睡吧?”
“不行,我还得和她邀功呢。”我揉了揉眼睛。
“回来啦、回来了!”
就在我打哈欠的当口,山兔急匆匆地赶回来报信:“姑姑扛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
“什么东西?”
“没看清,就像你每回从大蛇那里背垃圾回来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手刀就砸在山兔后脑勺,面无表情地说:“你一天不怼我,不自在是不是?”
“怎么每回一进门就能看见你打小孩。”鸟姐健气的声音响彻庭院,“小姑娘,脾气真的太暴躁了。”
我们纷纷抬头。
她把背上沉甸甸的大袋子一股脑卸了下来。鸟姐身后还跟着古笼火,我眼神好,这家伙居然升到了三星满级,看样子跟着鸟姐这一趟没少吃香喝辣。
我瘪嘴:“你去哪儿了,今天都没见着你人呢。”
“给你们准备新年礼物。”
鸟姐笑了笑,从那一袋子里好半天搜刮出一枚亮晶晶的御魂。
“接着。”
她丢给我身边的山兔。山兔啊地叫一声跳起来接住,随后抱着御魂重重落在山蛙背上,惹得山蛙差点儿喷出一口心血。
一枚二号位六星双速御魂。
山兔看看我又看看鸟姐,大概兴奋到呕吐也就眼前这个模样。小朋友这种中央戏剧学院高材生也难以表达出的复杂情绪被我深深刻进了脑海,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每次我遇到兴奋的事都会浮现她浮夸的神情。
“你去打御魂了?”
“打石距。”她走到我跟前,微笑着看喜不自胜的山兔,“前几天隔壁的姑获鸟和我说,八岐大蛇不如石距大方,我今天先去试试水,还真不错。”
“……打了很久吧?”
她看了一眼满级的古笼火:“还好。”
哎,姐姐、姐姐,真是好姐姐。
我吸了吸鼻子后让开,把桌上的衣服抱给她:“不说这个了,过去几个月辛苦你啦。来,我代表咱们寮全体上下给你搞了件新衣服!祝你新年快乐!”
“姑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呀!”
“谢谢姑姑。”
庭院里欢笑声此起彼伏,姑获鸟微微一愣,低下头接过我手里的衣服。她的黑羽抚过新衣:“真好看。”
座敷嘻嘻笑了:“姑姑更好看。”
山兔也凑一脚:“新衣服送给我最好最好的好姑姑!为了你,打多少天大蛇都值得!我的好姑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御魂的。嗨呀,明早我就去给那群副本里的死兔子下战书!”
“这样你也可以穿新衣服了。”鸟姐温和一笑。
我给山兔泼凉水:“呸,兔子成天就想着独吞功劳,明明是我打出来的衣服。”
山兔给我比了个鬼脸:“非洲杨白劳可真大脸。”
我扭脸特委屈又给鸟姐诉苦:“她又怼我。你就不该给她整这么个速度御魂,看把她得意的。”
“你不是想要头像框吗?”
我愣住了。
鸟姐空出一只翅膀,摸了摸我的头顶:“山兔副本的头像框也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太怂了。
没忍住就一个猛子扎进了她怀里。她一定不知所措吧,不对,她可能什么都了然于心。寮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清楚楚,放在心上。她就是这样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永远做的比说的多。
月亮呀月亮,嘘——如果你看见我眼睛湿了,那一定是给平安京这股该死的大风吹迷糊的。
萌新,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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